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道理还是讲给自己罢

安聪光

一

几年前重新装修房子的时候，专门购买了不少四书五经、诗词歌赋之类的书籍，砌在靠墙的一排书柜里。一开始，是为了给正在上学的孩子营造氛围，让家里有点儿文化气息。同时，闲来翻阅、补补短板。最近突然发现，我犯了一个低级愚蠢的错误，就是打着这些经典的幌子，说着熟悉的陌生话，自以为是地跟家人、朋友、同事讲道理。

于是，脑海里浮现出一幕幕、如今看来连自己都难以说服、却好大喜功强加给别人的幼稚可笑的场景。本来鸡毛蒜皮的生活琐事，非要归纳一通云山雾罩的说辞；本来清晰可辩的工作常识，非要佐证若干晦涩难懂的文字；本来顺理成章的人情世故，非要提炼几句贴上标签的口号。这些“高大上”看似头头是道，实则将内心的虚妄暴露无疑。

搞学问不外乎自然科学、社会科学、哲学，其目的在于探究事物的规律。然而，大道无形，生育天地；大道无情，运行日月；大道无名，长养万物。而且，知道易，信道难；信道易，行道难；行道易，得道难；得道易，守道难。像我这样，以极其有限的认知，生硬地、枯燥地、机械地说教，无非想证明自己的无所谓的存在，实在是狭隘地要命。

二

有所谓或者无所谓，存在都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，谁都无法决定自然状态下的生和死，只是短暂的生命、生存和生活会多少留下一些曾经存在过的痕迹。人们创造绚烂多彩的世界，追求物质与精神的继续，这本无可厚非。但是，就大多数个体而言，以一己之力根本改变不了什么。既然已经知道沦为芸芸众生一员，何必搞得复杂，何不化繁为简。

前几日，路过巷子里一家小吃店，门口的树荫下拼了两张塑料餐桌，坐着八九位喝酒人在高谈阔论。有的身边挤着鼓鼓囊囊的公文包，有的项上挂着闪闪发亮的金链子，有的天庭饱满却难掩皱纹，有的白净稚嫩却眼光灵动。他们谈什么话题并不重要，重要的是都能“自成体系”，宛若诸子百家论道。唉！三年学会说话，一生不一定学会闭嘴。

或许，这又是我狭隘了。毕竟，天不生无用之人，地不长无名之草，英雄不问出处，成就不分长幼。况且，一帮子与自己毫不相干、可能再也不会偶遇的路人，招惹你了吗？这是要抓住什么把柄，还是要留下什么证据，抑或实在憋不住非要迸出那句妇孺皆知的“空谈误国，实干兴邦”吗？真是非常讨厌自己现在的样子，又要跟别人讲道理了。

三

再三反思，从现在开始，我决定改掉这个装疯卖傻的恶习，道理还是讲给自己罢。其实，给自己讲道理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。它不等同于自我放纵、不是得过且过、不能找台阶和理由，而是在学习、思考、实践、感悟的成长过程中，在由表及里、由外而内的反复磨合和考证的心路历程中，谦虚地吸收前人智慧，并转化为能够独立思辨的个性。

吸收永无止境，因为值得敬仰的伟大人物以及他们创立的学说太多了；转化同样永无止境，因为与时俱进的社会发展以及由此引起的演变太快了。放眼当下，评价是非曲直的各种现象，往往蕴含在三种语言当中，其一是理论语言、其二是新闻语言、其三是群众语言。对此，应当捕捉环境特点、贴近对象身份、评估认知水平，当好翻译、为我所用。

书柜的书没有读完，还要继续读下去；人生的路没有走完，还要继续走下去。古时讲：非圣书，屏勿视，蔽聪明，坏心志；现在讲：读原著，学原文，悟原理。遵循正道、内外兼修，方可知行合一。自从明白“给自己讲道理”的道理之后，整个人变得更加真实起来。不敢说有多么通透，不能说远离了世俗，最起码慢慢放下了不该有的纠结。

（作者系中国金融作家协会会员）